曾運乾:喻母分隸牙舌音(喻母古讀攷)

古韻之説,導源於顧亭林。古紐之説,導源於錢竹汀。錢氏言古無舌上音及輕脣音,近世章太炎復本其例,作古音娘日二紐歸泥説,其言既信而有徵矣。然自宋以來,等韻書中,尚有横決踳駁,亂五聲之經界,爲錢章所未暇舉正者。如喉聲影母獨立,本世界製字審音之通則、喻、于二母(近人分喻母三等爲于母),本非影母濁聲。于母古隸牙聲匣母,喻母古隸舌聲定母,部件秩然,不相陵犯。等韻家強之與影母清濁相配,所謂「非我族類,其心必異」者也。證明於下:

先證喻母三等字古隸牙聲匣母:

凡廣韻切語上一字,用于(羽俱切)、羽、雨(竝王矩切)、云、雲(竝王分切)、王(雨方切)、韋(雨非切)、永(于憬切)有(云久切)、遠(雲阮切)、榮(永兵切)、爲(遠支切)、洧(榮美切)、筠(爲贇切)、營(于傾切,今廣韻于作余,自係字誤。觀全書通例自知,江慎修四聲切韻表陳蘭甫切韻攷均未能舉正。)十五字者,爲喻母三等字,與喻母四等字不通用,文中稱于母。

凡廣韻切語上一字,用胡、乎(並户吴切)、户(侯古切)、侯(户鉤切)、下(胡雅切)、黄(胡光切)、何(胡歌切)七字者,爲匣母。

古讀營(于傾切)如環。韓非子『自營爲私』,說文引作自環。按:環户關切,匣母。

古讀營如還。詩齊風『子之還兮』,漠書地理志引作營。師古註:『齊詩作營,毛詩作還。』按:還亦户關切。

古營魂聲相近。老子:『載營魄抱一,能無離乎?』註:『營魄,魂魄也。』按:魂户昆切,匣母。

古讀瑗(王眷于願二切)如奂。春秋左氏經襄二十七年:陳孔奂,公羊作陳孔瑗。按:奂胡玩切,匣母。

古讀瑗又如環。春秋左氏經襄十九年:『齊侯環卒』,公羊作齊侯瑗。環匣母,見上。又按:爾雅釋器:『好倍肉謂之瑗,肉好若一謂之環。』環瑗聲義並相近。

古爰(雨元切)緩聲同。詩『有兔爰爰』,毛傳:『爰爰,緩意。』爾雅釋訓:『爰爰,緩也。』按:緩胡管切,匣母。

古讀援(雨元爲眷二切)如换。詩皇矣:『無然畔援』,漠書敘傳註引作畔换。鄭詩箋:『畔援,猶跋扈也。』按:畔援古叠韻,無正字,祇取聲相近之字通作。如詩卷阿作泮奂,魏都賦作叛换,隸釋成陽令唐扶碑『夷粤佈㨭』。畔泮叛同聲,跋佈舆畔均雙聲。换奂並胡玩切,扈㨭並侯古切,亦均匣母雙聲字。

古讀爰又如换。左僖十五年:『晋於是作爰田。』服註:『爰,易也。』按:易猶换也,何休公羊註正作换田。又漢書食貨志云:『民受田:上田夫百畮;中田夫二百畮;下田夫三百畮。三歲更耕,自爰其處。』地理思云:『秦孝公用商鞅製轅田。』註引孟康云:『三年爰土易居,古制也;末世寖廢。商鞅相秦,復立爰田。』說文走部云:『𧻚,𧻚田易居也。』段氏註云:『爰轅𧻚换四字音義同。』今按:爰轅𧻚三字雨元切;换胡玩切,匣母。(漢書張湯傳爰書註:爰,换也。)

古爲、蝯、猴三字聲相近。說文爪部:『爲,母猴也。』犬部:『猴,夔也,從犬,侯聲。』朱駿聲云:『一名爲,一名沐猴,其静者蝯。』說文虫部:『蝯善援,禺屬。』段氏云:『田部曰:禺,母猴屬。』按:三字聲義並近,爲遠支切;蝯羽元切,于母。猴乎溝切,匣母。

古讀洹(于元切)如涣、如汍。毛詩『方涣涣兮』,説文引作汍,釋文引韓詩作洹。按:汍胡官切,涣胡玩切,並匣母。

古讀羽(王矩王遇二切)如扈。周官攷工記弓人:『弓而羽殺』。註:『羽讀爲扈,緩也。』按:扈侯古切,緩胡管切,並匣母。(孫貽讓周禮正義云:『經典扈無緩訓,未詳所出。』按:鄭釋畔援爲跋扈,知爰扈聲相近,故得相叚。)

古院(王眷切)寏同字。説文:『寏,周垣也,從宀,奐聲。重文院,從宀,阮聲。』今與院字溷讀于母。按:寏胡官切,匣母。

古于(羽俱切)豁聲相近。釋玄應一切經音義云:『豁旦,卽于闐也。』按:豁呼括切,曉丹一等字,與匣母互爲清濁。

古讀盂宇(羽俱切)如霍,實如護。春秋僖二十一年:『會於盂』,穀梁作雩,范解雩或爲宇,公羊作霍。(今虚郭切,曉母一等字。)按:白虎通巡狩篇云:『南方爲霍山,霍之爲言護也。』御覽引三禮義宗亦云:『霍者,護也。』又風俗通義衡山一名霍山。護胡故切,衡户庚切,均匣母。

古讀于(羽俱切)如乎。經傳釋詞云:『于,猶乎也。』管子山軌篇曰:『不籍而贍國,爲之有道于(元註:宋本如是,今本譌作予。)?』呂氏春秋審應篇曰:『然則先生聖于?』高註:『于,乎也。』列子黃帝篇曰:『今女之鄙至此乎?』釋文:『乎本又作于。』莊子人間世曰:『不爲社者,且幾有翦乎?』釋文:『乎,崔本作于是也。』又爲歎美之詞。論語:『孝乎惟孝。』釋文及漢石經乎並作于是也。按:乎户胡切,匣母。

古榮懷聲相近。十駕齋養新錄云:『匣母三四等字,經讀亦有似喻母者。如榮懷與杌陧,均爲雙聲,今人則有匣喻之別矣。』按:榮永兵切,于母。懷户乖切,匣母。匣于一類,故榮懷雙聲。

古讀違(雨非切)如囘。堯典:『靜言庸違』,左文十八傳,引作『靖譖庸囘』;論衡恢國篇、三國志陸抗傳引,並作囘。按:回户乖切,匣母。

古讀圍(雨非切)如回。春秋楚公子圍;漢書古今人表楚靈王圍;史記楚世家作回,音義:『圍,史記多作回。』

古讀圍又如淮。釋名:『淮,圍也,圍繞揚州北界,東至海也。』按:淮亦戶乖切,匣母。

古讀䙟(雨非切)如洄。爾雅釋訓:『儚儚洄洄,惽也』,説文引作䙟;潛夫論又作佪佪。按:洄佪均户乖切,匣母。

古緯(于鬼切)繣聲相近。説文:『緯,織横絲也。』廣雅釋言:『緯,橫也。』以橫(户庚切,匣母。)釋緯,取雙聲字爲訓。又離騷:『忽緯繣其難遷。』王注:『緯繣,乖戾也。』廣雅釋訓曰:『緯㦎,乖剌也。』按:説文無繣㦎,卽刀部之劃,音胡麥切,匣母。匣于一類,故緯繣雙聲。

古緯(于鬼切)緷聲相轉。説文:『緯,織橫絲也;緷,緯也。』按:緷胡本切,匣母。

古位(于愧切)畫聲相近。易説卦:『易六位而成章』;士冠禮注引作六畫,疏引同。釋文云:『位本又作畫。』李氏集解引虞説同。按:畫胡麥切,匣母。

古雈葦聲相近,卽雙聲物名也。葦于鬼切,于母。雈胡官切,匣母。匣于一類,故雈葦雙聲。

古緯渾通讀。說文:『楎讀如緯,或如渾天之渾。』按:前一讀于母,後一讀户本切、匣母。

古扞、衛聲相近。周書職方:『又其外方五百里爲衛服』,孔註:『爲王扞衛也。』呂覽恃君篇:『爪牙不足以自衛。』高註:『衛,扞也。』按:衛于歲切,于母。扞侯旰切,匣母。匣于一類,故扞衛雙聲。

古運(王問切)讀如緷,或讀如煇。周官經:『太卜,其經運十。』註:『運或爲緷,當爲煇。』按:緷廣韻讀王問切,于母;又胡本切,匣母;煇讀户昆胡本二切,並匣母。

古暈(王問切)亦讀如煇。周官經眂祲註:『鐫,謂日旁氣,四面相鄉如暈狀也。』釋文:『暈音運;本又作煇,音同。』按:煇廣韻户昆胡本二切,匣母。

古讀沄(王分切)如混。說文:『沄,轉流也,從水,云聲,讀若混。』按:混胡本切,匣母;又沄亦有胡本一切。

古讀員(王權、王分、王門三切)如魂。詩:『出自東門,聊樂我員。』釋文:『員,韓詩作魂,神也。』文選東京賦舞鶴賦鮑昭東武吟註,引並同。按:魂户昆切,匣母。

古芸(王分切)魂聲同。古微書引孝經援神契云:『魂,芸也;芸芸動也。』白虎通云:『魂猶伝伝也,行不休也。』又云:『魂聲亦同。』中山經:『其光熊熊,其氣魂魂。』按:猶云云也。吕覽圓道篇:『雲氣西行云云然。』按:芸、伝、云、均王分切,于母。魂户昆切,匣母。

古讀員又如圜。周官攷工記:『輸入取諸圜也。』註:『故書圜作員。』文選西京賦:『圜闕竦以造天』;註引字書云:『圜亦圓字也。』經典圓亦作員。說文:『圜,天體也;圓,圜合也。』聲義並近。今音員圓王權切,于母。圜户關切,匣母。(圓亦有王權一切。)

古隕穫、聲相近。禮儒行:『儒有不隕穫於貧賤,不充絀於富貴。』充絀與隕穫均雙聲字。按:隕于敏切,于母。穫胡郭切,匣母。匣于一類,故隕穫雙聲。

古讀域(雨逼切)如或。說文:『或,邦也,從口,從戈,以守一。域,或又從土。』按:或胡國切,匣母。域、或一字,聲讀當同。

古讀彧(雨逼切)如或。大戴禮記公冠篇:『遵並大道邠或。』盧註:『邠或當爲芬彧,聲字之誤也。』按:聲不誤,芬古讀爲邠,錢氏所謂古無輕脣音也;彧讀如或,古音于母,本隸匣母也。

古讀蜮(雨逼切)如惑。公羊莊十八年傳註:『蜮之爲言惑也』。按:惑胡國切,匣母。

古讀盂(羽俱切)如狐,如壺。左哀十五年盂黶;史記仲尼弟子傳作壺黶;古今人表又作狐黶,師古註:卽盂黶。按狐壺均户吴切,匣母。

古讀汙(羽俱切)如弧。考工記輈人:『凡揉輈欲其孫而無弧深。』註:『杜子春弧讀爲盡而不汙之汙。』按:弧户吴切,匣母。

古讀有(云久切)如或。經傳釋詞云:『或猶有也。尚書古義曰:「無有作好,遵王之道;無有作惡,遵王之路。」呂覽貴公篇引此,有作或。高註曰:「或,有也。」鄭康成註論語亦云:「或之言有也。」韓非子曰:「無或作利,從王之指;無或作惡,從王之路。」文雖異,然亦以或爲有。引之謹按:「殷其弗或亂正四方」,史記宋世家或作有。無逸:「乃或亮陰」,魯世家或作有。「亦罔或克壽」,漢書鄭崇傳或作有。大戴禮記五帝德篇:「小子無有宿問」,家語有作或。月令:「無有斬伐」,呂氏春秋季夏篇有作或。左傳莊三十二年:「故有得神以興,亦有以亡」,周語有並作或。哀七年:「曹人或夢衆君子立於社宫,而謀亡曹」,史記曹世家或作有。周語:「而或專之,其害多矣」,史記周本紀或作有。蓋或字古讀若域,(按此語微誤,當云域字古讀若或,或爲本字,域爲轉註字。)有字古讀若以,(按此語大誤,有喻母三等字,牙聲類,以喻母四等字,舌聲類,不相通讀。)二者聲相近,故云:或之言有也。(按:天保「無不爾或承,箋「或之言有也」。)』

古讀又(于救切)亦如或。經傳釋詞云:『或猶又也。禮記檀弓曰:「父死之謂何,或敢有他志,以辱君義。」晉語或作又。哀元年左傳曰:「今吴不如過,而越大於少康。或將豐之,不亦難乎?」史記吳世家作「又將寬之」。或之通又,猶或之通作有矣。』

古又后聲相近。詩葛藟傳:『王又無母恩』;釋文『又本作后』;疏:『定本及諸本又作后,義亦通。』按:后胡口切,匣母。

古右、后聲相近。漢書武帝紀注:『轉寫者誤以右爲後。』按:非誤也,右後左前,均古雙聲字。穀梁傳:『又,有繼之詞也。』禮文王世子:『以待又語。』注:『又語,爲後復論説也。』右于救切,于母。後胡口切,匣母。右之聲轉爲後,猶又之聲轉爲后矣。

古讀越(王伐切)如穴。禮樂記:『清廟之瑟,朱絃而疏越。』注:『越,瑟下孔也。』按:孔,亦穴也。穴胡決切,匣母。廣韻越亦有户括切。

古讀戊、鉞如豁。釋名釋兵器:『鉞,豁也,所向莫敢當前,豁然破散也。』按:豁呼括切,曉母,與匣母爲清濁。

古讀王(雨方切)如皇。説文:『皇,從自,始也,始王者,三皇大君也。』按:當從王,王亦聲。春秋繁露深察名號:『王者皇也;王者黄也。』詩漸漸之石箋:『皇,王也。』均二字同聲通用之證。廣韻皇胡光切,匣母。

古讀往如皇。禮少儀:『祭祀之美,齊齊皇皇。』注:『皇讀如歸往之往。』魯頌泮水:『烝烝皇皇。』箋:『皇皇當作𣈧𣈧,𣈧𣈧猶往往也。』楚茨:『先祖是皇。』箋:『皇,𣈧也。』信南山:『先祖是皇。』箋:『皇之言往也。』說文『㞷讀若皇;𦨁,從舜,㞷聲,讀若皇。』知皇往古讀同匣母。

次證喻母四等字古隸舌聲定母:

凡廣韻切語上一字用余、餘、予(以諸切)、夷(以脂切)、以(羊巳切)、羊(與章切)、弋、翼(與職切)、與(余吕切)、移(弋支切)、悦(弋雪切)十一字者,爲喻母四等字,與舊喻母三等字(卽于母)不通用,今仍稱喻母。

凡廣韻切語上一字用徒(同都切)、同(徒紅切)、特(徒得切)、度(徒故切)、杜(徒古切)、唐、堂(徒郎切)、田(徒年切)、陀(徒何切)、地(徒四切)十字者,爲定母。

凡廣韵切語上一字用直(除力切)、除(直魚切)、場(直良切)、池(直離切)、治、持(直之切)、遲(直尼切)、佇(直吕切)、柱(直主切)、丈(直兩切)、宅(場伯切)十一字者,爲澄母,古讀如定母。

古讀夷(以脂切)如弟。易渙:『匪夷所思。』釋文:『夷荀本作弟。』又明夷:『夷於左股』,釋文:『子夏本作睇,又作眱。』說文:『鵜,從鳥,夷聲』;重文作鵜,從鳥,弟聲。按:弟徒禮特計二切,睇特計切,鵜杜奚切,竝定母。

古讀夷(以脂切)如陳,實如田。左僖元年:『邢遷於夷儀』;公羊作陳儀。按:陳從申聲,古音如田,史記齊田氏,卽陳氏也。申本古電字,淮南子天文:『庚子干丙子夷』,注云:『夷或爲電。』夷之讀爲電,猶夷之讀爲陳矣。按:田徒年切,電堂練切,均定母。陳直珍切,澄母。

古讀夷如遲。詩四牡:『周道倭遲』;韓詩作威夷。又淮南原道:『昔者馮夷大丙之御也。』注:『夷或作遲。』按:遲直利切,澄母。(匡謬正俗云:『古遲夷通用,遲有夷遲二音。』説亦不了。)

古讀夷如穉。史記田完世家:『完生穉孟思』;索隱引世本作夷孟思。按:穉亦直利切,澄母,古讀如定母也。

古讀姨如弟。釋名釋親屬:『妻之姊妹曰姨,姨弟也,言與己妻相長弟也。』

古讀夷如薙,如鬀。周官經薙氏注:『書薙或作夷:玄謂薙讀如鬀小兒頭之鬀,書或作夷,此皆翦艸也,字從類也。』釋文:『薙或作雉,同他計反,餘庭計反;鬀他計反。』按:他計反,透母;庭計反,定母。廣韻鬀特計切,定母;薙直履切,澄母。

古讀㣇(羊至切)如弟。說文:㣇讀若弟;特計切,定母。

古讀肄(羊至切)如𩮜。古文肄、肆同聲。肆從長,隶聲。籀文肄作𢑩,亦從隶聲,故古肆、肄通作。周官小宗伯:『肄儀爲位。』鄭注:『故書肄爲肆。杜子春讀肆當爲肄。』禮玉藻:『肆束及帶。』注:『肆讀爲肄。』均肆、肄同聲之證。肄讀如肆,肄或讀爲𩮜。周官:『小子羞羊肆羊殽肉豆。』注:『肆讀爲鬄。』知古讀肄亦當如鬄也。按:剔他歷切,透母,與定母相爲清濁。

古讀圛、驛(竝羊益切)如弟,如悌,或如涕。商書洪範曰驛;周禮大卜注引作圛;説文口部引同。詩載驅:『齊子豈弟。』箋云:『古文尚書以弟爲悌。』正義引賈逵書古文同異云:『驛古文作悌,今文作弟。』史記宋微子世家作曰涕。按:弟徒禮、特計二切,悌特計切,竝定母;涕他禮他計二切,竝透母;透定相爲清濁也。

古讀斁(羊益切)如度。後漢書張衡傳:『惟盤遊之無斁兮。』章懷注:『斁古度字。』按:度徒故、徒各二切,竝定母。

古讀余(以諸切)如荼。易困『來徐徐』。釋文:『子夏作荼荼,翟同音圖,王肅作余余。』按:荼,宅加切,澄母;又同都切,定母;澄定二母古音非類隔也。

古讀易(羊益盈義)如狄。管子戒『易牙』;大戴禮記保傳篇、論衡譴告篇均作狄牙。又說文易聲之字,或從狄聲;如逖字,古文作逷,從易聲;惕字或體作悐,從狄聲。按:狄徒歷切,定母。

古讀逸(夷質切)如迭。書洛誥史迭逸周書去殷篇作史逸。按:迭徒結切,定母。左氏:『隨侯逸。』杜注:『逸,逃也。』漢書成帝紀注:『逸,遁也。』均舉雙聲字爲訓。

古讀逸又如徹。莊子田子方:『夫子奔逸絶塵』;釋文司馬本作徹。按:徹丑列切,徹母;又直列切澄母;徹澄相爲清濁。

古讀軼(夷質切)如轍。莊子人間世:『螳螂怒臂以當車轍』;釋文轍字亦作軼。按:轍直列切,澄母。

古讀軼又如迭。文選陽給事誄注云:『軼讀如迭。』按:迭徒結切,定母。

古讀佚(夷質切)如迭。孟子:『迭爲實主』;釋文引張音迭,或作佚。又『遺佚而不怨』;釋文:『佚音義與逸同,或作迭。』今按:遺古讀如隤,遺佚(隤迭)古定母雙聲連語。莊子天地篇:『數若佚蕩。』釋文引司馬注:『佚蕩,唐佚也。』穀梁文十一年傳:『佚宕中國。』漢書揚雄傳:『爲人簡易佚蕩。』說文:『泆,水所蕩泆也。』佚蕩、佚宕、蕩泆,竝定母雙聲連語。又方言三:『佚,代也;齊曰佚。』按:『卽迭字,雙聲相轉爲訓。』

古讀遺(以追以醉二切)如隤。詩谷風:『棄予如遺』;文選歎逝賦注引韓詩章句遺作隤,薛君云:『隤猶遺也。』按:隤杜回切,定母。

古讀育毓(余六切)如毒。老子:『亭之毒之。』釋文:『毒本作育。』莊子人間世:『無門無毒。』釋文:『毒本作毓』(原文作每,按每在脣類,無與毒通讀之理,蓋毓之殘字。)按:毒徒沃切,定母。

古讀育又如胄。書堯典:『舜命夔典樂,教胄子。』周官大司樂鄭注引作育子;説文引虞書同。按:胄宜祐切,澄母;定澄古非類隔也。(史記育亦作穉,直利切,與胄字雙聲。)

古讀鬻(余六切)如濁。釋名釋飲食:『鬻濁於麋,粥粥然也。』按:濁直角切,澄母。

古讀欲(余蜀切)如猶(以周切),實如獨。詩文王有聲:『匪棘其欲。』禮禮器欲作猶,猶亦喻母字。莊子大宗師:『而我猶爲人猗。』釋文:『猶,崔本作獨。』按:獨徒谷切,定母。

古讀繇(餘招以周二切)如陶。尚書『皋陶謨』,離騒、尚書大傳、説文竝作繇。按:陶徒刀餘招二切,前切定母,後切喻母。前人改陶從繇音讀,非是。

古讀躍(弋照切)如濯。爾雅釋訓:『躍躍,迅也。』釋文:『躍,樊光本作濯。』按:濯直角直教二切,澄母。

古讀躍如趯,實如狄。詩巧言『躍躍毚兔』;韓詩作趯趯,云『兔往來兒』;荀子非十二子篇『狄狄然』,注:『跳躍之貌。』按:狄徒歷切,定母。狄翟本相假也。

古投皃雙聲字。廣雅釋器:『投謂之皃;』(説文:『皃,關上牡也。』)王引之無釋。按:投皃一聲之轉,𨷲以灼切,喻母;投度侯切;定母。漢書傳十六。『厠牏』,注引蘇林音投;說文片部,牏讀若俞,羊朱切。投𨷲同聲,猶投牏矣。

古讀牏(羊朱切)如頭。史記萬石君傳:『石建取親中裙厠牏,身自浣濯。』索隱:『今世謂小袖衫爲侯牏。』按:此卽釋名之侯頭,所謂『齊人謂如衫小袖曰侯頭,侯頭猶言解瀆也。』按:頭度侯切,定母。

古讀逾(羊朱切)亦如頭。儀禮釋文引說文舊音逾,大溝反。

古讀愉(羊朱以主二切)如偷,實如媮。(託侯羊朱二切)詩山有樞:『他人是愉。』箋:『讀曰偷。』釋文:『毛以朱反,樂也;鄭作偷,他侯切,取也。』漢書地理志引作『它人是媮』。又文選諷諫詩:『我王以媮。』注:『媮與愉同。』按:偷他侯切,透母,透定相爲清濁也。

古讀渝(羊朱切)如偷。詩清人:『舍命不渝。』韓詩外傳引作偷。按:偷託侯切,透母。

古渝、墮雙聲字。左隱六年傳:『鄭人來渝平,墮成也。』公穀同作輸。穀梁傳云『輸者墮也。』按:墮徒果切,定母,以雙聲字爲訓。

古讀揄如舀。詩生民:『或舂或揄。』説文臼部引作舀。按:廣韻揄有度侯、徒口、羊朱、以周四切,舀有代兆、羊朱、以周三切,竝定母喻母相通之理。

古讀舀如挑。儀澧少牢饋食禮:『二手執挑匕枋以挹湆,注于疏七。』注:『挑謂之歃,讀如或舂或抌之抌,(説文:「舀,抒臼也。從爪、臼;或從手,從冘;或從臼,從冘。」)字或作挑者,秦人語也。』按:挑吐雕切,定母清聲。

古讀攸(以周切)如調。說文:𠧪『讀若調』;𨔟『從乃省,𠧪聲,讀若攸』;䚃『從見,𨔟聲,讀若攸』。據此,知攸𠧪通讀矣。按:調徒聊切,定母。

古讀攸(以周切)如逐,又如迪,如滌。易頤:『其欲逐逐』;釋文:『子夏傳作攸攸,志林攸當爲逐,蘇林音迪。』又漢書叙傳下:『六世耽耽,其欲浟浟。』師古注:『浟音攸,今易作逐。』按:逐直六切,澄母。迪浟徒歷切,定母。澄定一母也。

古讀由(以周切)如條。説文無由字,從聲有之,蓋卽甹之古文。説文甹下,引商書曰:『若顛本之有甹枿;』而尚書釋文引馬本孼作枿,不言由作甹,正古文作由之證。其字古讀作條。説文甹下云:『木生條也。』以同聲字爲訓。孟子:『由由然不忍去也』;韓詩外傳作愉愉。俞聲古讀如投,投條同聲,特有鴻細耳。又左昭五年蹶由,韓非子説林作蹶融。融從蟲省聲,澄母,古讀如彤。(徒冬切),彤條亦定母雙聲也。

古讀也(羊者切)如它。說文從它聲者,或讀同也聲,如𩒂讀若馳是也。從也聲者,或讀同它聲,如杝讀若佗是也。又篆從它聲者,隸變多作也。如蛇或作虵、佗隸作他、沱隸作池、是也。據此,知也它同聲,也讀如它,徒何切,定母字。地從也聲,徒四切,猶從定母發聲。段氏説地字云:「坤道成女,玄牝之門,爲天地根,故其字從也。」則地從也,也亦聲也。

古讀弋(與職切)如代。銚(大弔切)弋,古雙聲物名。弋聲有代,猶㠯聲有台。左襄四年:『夫人姒氏薨』,公羊作弋氏。疏云:『左氏經作姒氏,字聲勢與此同。』今案:徐説是也。弋今音與職切,喻母;姒今音詳里切,邪母;錢氏所謂同位轉也。古音弋讀如代,姒讀如台,實同聲字。又書『敢弋殷命』,弋亦代也。代徒耐切,定母。

古讀瀷(與職切)如勑。淮南本經:『淌游瀷淢』,高注:『瀷讀燕人強春言敕之敕。』又冥覽:『澤受瀷而無源者』,高注:『讀燕人強春言敕同也。』又水經洧水注:『潩水時人謂之勑水,音相類,故字從聲變。李吉甫曰:潩水俗名勑水。』按:敕、勑並恥力切,徹母。徹澄相爲清濁也。

古讀㕣(以舛切)如兑。章氏文始云:『説文:「㕣山間陷泥地,從口,從水敗皃。」此合體象形也。易:「兌爲澤」。借爲㕣字,兌從㕣聲也。其聲蓋亦兼在喉舌。』按:非兼在喉舌也,直同隸舌聲定母。(兌杜外切),㕣又爲古文沇字,(依段本)沇今音以轉切,喻母。按:說文允從㠯聲,以古音如台,徒哀切,定母,以雙聲爲聲也。藝文類聚引春秋元命苞云:『兖之言端也,言隄精端,故氯纖殺。』是沇與端聲相近。端,端母,亦與定母相爲清濁也。

古讀説(弋雪切)如兌。書『説命』,釋文本亦作『兌命』。禮學記:『兌命曰:「念終始典于學」。』注:『兌當爲説字之誤也。』(按:不誤。)緇衣引兌命注,兌當爲説;文王世子引兌命注,兌當爲説。竝説兌通讀之證。又易序卦:『兌者,説也。』説文:『兌,説也。』釋名:『兌,説也。』竝兌説聲同義近之證。

古讀説如脫。史記齊世家成公脫,十二諸侯年表作説。荀子正名篇:『説故喜怒哀樂愛惡欲以心異』。楊注:『説讀爲脫。』按:脫徒活切,定母。

古讀説如𦥔,實如電。禮少儀:『遊於説。』注:『説或爲𦥔。』俞曲園禮記異文箋云:『按:廣韻十七薛,説失熱切;十七真,𦥔失人切;説與失雙聲,𦥔亦與失雙聲,故説得轉而爲𦥔。』今按:俞説是也。但尚非兩字本聲,𦥔本電字,説文虹下:『𦥔,電也。』可證𦥔古音如陳,實如田,定母字。説從兌聲,亦定母。

古泄、沓聲相近。詩板:『無然泄泄』,(澤文:徐以世切。)說文口部引作泄。(餘制切)孟子:『泄泄猶沓沓也』,以同聲字爲訓。(孟子:『洚水者,洪水也;』亦雙聲字,非疊韻字。)按沓徒合切,定母。

古讀融(余終切)如同。說文:『融,炊氣上出也,從鬲,蟲省聲。籀文不省,作𧖓。』按:從蟲聲之字,古讀多如同。錢宮詹云:『古讀蟲如同,詩「蘊隆蟲蟲」;釋文:「蟲直弓反,徐徒冬反,爾雅作爞,郭都冬反;韓詩作烱,音徒冬反。」春秋成五年:「同盟於蟲牢」,杜注:「陳留封邱懸北有桐牢。」是蟲桐同音之證。』今按:『雲漢之蟲蟲,卽融之同聲假借字,韓退之所謂『如坐深甑遭烝炊』也。烱爞二字,説文不載,蓋俗體字,其聲紐則相同也。融又與彤通讀。左傳:『大隧之中,其樂也融融。』文選思玄賦:『展洩洩以彤彤』,注:『融與彤古字通』,後漢張衡傳注亦云:『彤與融同』;知古融彤通讀矣。(說文丹部,『彤,丹飾也,從丹,從彡。彡其畫也。』徒冬切,字誤作彤,無從下筆。今按:晉書音義中肜本作彤,則知彤爲正體,肜爲譌體。詩彤弓彤管,釋文音徒冬反,均本義;書高宗肜日,釋文音融;爾雅:『商曰彤』,釋文音余終反;均借義,繹肜聲相近,一言之變也。自說文而外,皆仞彤肜爲二字,於丹飾則音徒冬,於肜祭則音余終,不知余終卽徒冬矣。)

古讀炎(廣韻于廉切,誤。炎當在余廉紐下,于在牙類,炎在舌類,不可相混。)如惔。詩節南山『憂心惔惔』,釋文:『惔徒藍反,又音炎;韓詩作炎。』雲漢:『赫赫炎炎,』釋文『本或作惔』。又:『如惔如焚』,釋文:『惔音談。』後漢書章帝紀:『今時復旱,如炎如焚』,注引韓詩作如炎。莊子齊物論:『大言炎炎』,釋文:『炎李作淡。』按:(惔徒甘切,淡徒濫切,定母。

古讀引(余忍切)如田。詩有瞽:『應田懸鼓』,傳:『田,大鼓也』;箋云:『田當作朄,朄小鼓,在大鼓旁,聲轉字誤,變而作田。』周禮太師:『令奏鼓朄。』注:『鄭司農云:朄,小鼓也,先擊小鼓,乃擊大鼓,小鼓爲大鼓先引,故曰朄,朄讀爲導引之引。』說文:『朄,擊小鼓引樂聲也,從𦥔柬聲。(朱駿聲曰:「此字從柬,𦥔聲。説文無柬部,故附𦥔部,柬非聲也。説解引樂聲,引申同部,蓋從聲訓。」)周禮曰:「小樂事鼓朄。」讀若引。』今按:引申二字聲近義通,如𣇗,説文訓『引也』;神,『天神引出萬物』。故二鄭及許均讀朄爲引,至毛傳不破字,假田爲朄,則猶田之訓陳,陳完之爲田完矣。

古讀盈(以成切)如逞,實如挺。左襄二十一年傳:『晉欒盈出奔楚。』史記十二諸侯年表『晉平公彪七年,欒逞奔齊。』晉世家:『平公六年,樂逞有罪,奔齊。』齊世家:『莊公三年,晉大夫欒盈來奔。』集解:徐廣曰:『盈,史記多作逞。』又左昭二十三年經:『吴敗頓胡沈蔡陳許之師於雞父,胡子髠、沈子逞滅。』公羊作沈子楹,穀梁作沈子盈。皆盈逞同聲之證。又説文從盈聲之字,或從呈聲,如䋼從糸,盈聲,讀與聽同;或從呈聲作𦀚。說文:『楹,柱也。』考工記輪人:『桯圍倍之。』鄭司農注:『桯,蓋杠也,讀如丹桓宫楹之楹。』今按:逞丑郢切,徹母;聽他定切,透母;桯他丁切,透母;均與定澄母相爲清濁。又諸字皆從壬聲,説文:『壬象物出地挺生也』,是壬本讀如挺。挺特丁、特頂二切,本定母字。

古讀延(以然切)如誕。周本紀『赧王延立』,索隠引皇甫謐云:『名誕。』按:誕徒旱切,定母。

古讀緣(與專羊絹二切)如褖。禮玉藻『褖衣』,釋文『吐亂反』。按:卽周禮内司服之『緣衣』,釋文『或作褖』,同吐亂反。疏云『緣當爲褖。』按:吐亂切,透母,定母清聲。

古讀甬(余隴切)如桶。禮月令:『角斗甬,』釋文:『音勇,斛也。』史記商君列傳:『平斗甬』字作桶,集解引鄭玄云:『音勇,今之斛也』;索隱云:『音統。』按:統他綜切,透母,與定母相爲清濁。

古讀媵(以證切)如騰,如滕。禮大射儀:『媵觚于賓,』注:『古文媵皆作騰。』又公食大夫禮:『衆人騰羞者』,注:『騰當作媵。』此媵騰通讀之證。易咸:『滕口説也。釋文:『滕,虞翻作媵。』此媵、滕通讀之證。按:滕騰竝徒登切,定母。

古讀揚(與章切)亦如騰。儀禮燕禮:『媵觚于賓,』注:『媵,送也;讀或爲揚。揚,舉也。今文媵皆作騰。』鄉飲酒義:『盥洗揚觶』,注:『今禮揚皆作騰。』射義:『揚觶而語』,注:『今禮揚皆作騰。』又檀弓:『杜簣洗而揚觶』,注:『禮揚作媵,揚,舉也;媵,送也;揚近得之。』按:媵、騰通讀,則讀揚如媵,(揚媵雙聲)猶讀揚如騰也。(揚、騰古雙聲)緣揚古讀如蕩,音轉爲騰,騰、蕩雙聲,故飛揚亦曰飛騰。騰徒登切,定母。

附:喻母古讀攷(節録)

(郭晉稀案:喻母分隸牙舌音一文,曾氏於一九二八年改曰喻母古讀攷,發表於東北大學季刊第十二期。發表時,較喻母分隸牙舌音增益兩段。今節補於次:)

又次證隋唐時于讀牙聲,喻讀舌聲

作此説竟,或有疑予説雖合古讀,而陸生製切韻時,喻、于未必異讀,匣、于未必同紐。今請有以明之:

按:法言切韻自序,首述全書之大例云:『支(章移切),脂(旨夷切),魚(語居切),虞(遇俱切),共爲一韻;先(蘇前切),仙(相然切),尤(于求切),侯(胡溝切),俱論是切。』上四字舉音和雙聲,以明分別部居之意;(支脂分部,古韻爲灰齊兩部,段玉裁所咤爲獨得胸襟者。魚虞分部,古韻爲模侯兩部,江永從顧氏音表析岀者。)下四字舉類隔雙聲,以明分别等第之意。(先蘇心母一等字,仙相心母二等字;侯胡匣母一等字,尤于匣母二等字。)所謂「欲廣文路,自可清濁皆通;若賞知音,卽須輕重有異」者也。(切韻全書大例,統括於此二語中,開卷東、中、同、蟲四字,卽將此例複述。拙著切韻釋例、廣韻補譜即全根據此二語。若如今等韻,則侯在匣母一等,尤在喻母三等,尤侯兩字,分隸兩類,與上舉支、脂、魚、虞、先、仙六字之各爲雙聲者,不侔矣。此徴之法言自序,而知匣、于在當時同隸一紐者也。

又顔氏家訓音辭篇載『梁世有一侯』,謂『郢州爲永州』。『元帝啓報簡文,簡文云:庚辰吴入,遂成司隸。』(按:司各本譌作同,不可解。思之累日,知爲司字之誤。後漢書鮑永傳:鮑永字君長,建武十一年徴爲同隸校尉。永辟扶風,鮑恢爲都從事,帝嘗曰:『貴戚且宜歛手以避二鮑。』又鮑永三世爲司隸校尉:永父宣,哀帝時爲司隸校尉;永子昱,中元時拜司隸校尉。帝嘗曰:『吾固欲天下知忠臣之子復爲司隸也。』)考廣韻:永,于憬切,于母;郢,以整切,喻母;截然兩類,本不相溷。郢、永無分,其誤與今等韻家喻、于一母正同,故元帝簡文並譏之也。至簡文答語,則舉春秋吳入楚都爲郢之歇後語,舉後漢抗直不阿之司隸爲永之歇後語。齊梁之際,多通聲韻,故剖判入微如此。若如今等韻喻、于同母,彼小侯亦當反脣相識矣。此徴之同定切韻之顏介,而知喻、于在當時塙爲兩類者也。

又攷之廣韻全書,凡祇具有喉音一母(影)、牙音六母(見、溪、羣、曉、匣、疑)及脣聲四母(非、敷、奉、微)之韻,如痕殷微廢文元凡嚴等,祇有于母字,絶無喻母字。反之,凡祇具舌齒聲之韻類,如麻韻弇音齊齒呼(切語下一字以邪、嗟、奢、車、遮、赊爲一類。)又祇有喻母字,絶無于母字。足以明喻、于兩母之部位矣。此又徵之切韻本書(廣韻),知于母在當時塙爲牙聲,喻母在當時塙爲舌聲者也。

今試録舊著廣韻補譜數韻以證上説,祇舉平聲,上去入例推:

由上表各韻推知牙聲中祇有于母無喻母。

又麻韻弇音齊齒呼,邪、嗟、奢、車、遮、赊爲一類,亦表於次:

由上表推知喻母在舌音,不在喉音、牙音;又推知舌音中無于母;又推知喻母、于母聲勢同爲轢類,故容易致溷。

依上例證,則知于隸牙類,喻隸舌類,影母獨立,判然三音。自周秦下逮隋唐,絶不相紊。唐末緇流誤製字母,喻、于無分。宋以來等韻家,如楊中修鄭樵張麟之等,不加細察,溷三爲二,又溷二爲一,以之上譜切韻,鉏鋙難安。於是一等之字分居兩字,(如切韻一東于母雄、羽弓切,喻母融、以戎切。按:戎、如融切,弓、居戎切,是雄、融、弓、戎爲一等,七音略指微韻鏡均列三等,融列四等。)此韻之字儳入彼韻。(如廣韻一東融、以戎切,三鐘容、餘封切,本爲兩韻。七音略指微韻鏡尚分爲二,四聲等子切韻指南則紊爲一)。合所不當合(如喻、于合爲一母,影、喻清濁相配),分所不當分(如匣、于本爲一母)。聯胡越爲一家,風馬牛不相及,殆未足以喻其錯亂也。等韻家亦自知所分等第,於隋唐切語不合,乃立門法以濟其説(爲喻下憑切門,見四聲等子及續通志七音略)。門法愈繁,繳繞愈亟,聲音經界之所由愈亂也。

又次説明于、喻二母今讀

復次又有疑于、喻今音之呼法者,曰:職韻之域與弋,清韻之營與盈,静韻之穎與郢,昔韻之役與繹,祭韻之衛與鋭,仙韻之員與沿,線韻之瑗與掾,旨韻之洧與唯,至韻之位與遺,準韻之殞與尹,陽韻之王與陽,養韻之往與養,虞韻之于與逾,東韻之雄與戎,區以別矣。至欲求其塙定之部位,則于母當讀如牙音撮口呼之轢類濁聲,(按:此讀丁度作集韻時,已見端倪。如雄,廣韻本羽弓切,于母;集韻作胡弓切,與匣母爲一系。故七音略指微韻鏡均隸匣母三等,自系正讀。但均不知就此類推廣,如支韻之爲、䔺,脂韻之帷、惟,虞韻之于、俞,仙韻之員、沿,尤韻之尤、由,職韻之域、弋,仍一爲喻母三等,一爲喻母四等,可謂不知隅反也。)喻母當讀如舌上音之齊齒呼或撮口呼之轢類濁聲。舌上音不易讀時,卽讀如半舌音之轢類濁聲禪母,猶勝於讀影母濁聲者之大亂聲音部伍也。